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莼鲈之思
发布时间:2024-03-14     浏览量:136   分享到:

夜深了,天空中,黑魆魆的云弥漫过来,开始浸淹起月亮,月亮似乎在挣扎,但最终沉了下去,天地间一下子暗了。小山村,像一个疲惫的老人,昏昏入睡,蜷缩在山坳里,只有孤独、呆滞的路灯陪伴着。时光流逝,人老了,山村老了,岁月老了。

第二天清晨,院前的杨槐树上,几只水鸪鸪鸟就叫开了。我准备了一番,提着一个大食品袋,步走着上山,给爷爷上坟烧纸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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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长长的山梁,由高到低,顺势而下,老坟地就在山梁上,爷爷的墓就在老坟地里。双膝跪在墓前,燃着麻纸,点上香柱,一张一张地烧着冥币,将荤素食品水果摆放在供桌上,再敬倒上奠酒......突然,一阵清风掠过,即将熄灭的火苗忽又窜起,吓得我慌忙向后躲避,纸灰已扑到脸上,一股怪味。我深深地磕了三个头,站起身来,默默地视着爷爷的墓碑,视着那三根香柱。我来祭奠,爷爷是否知道?香烟萦萦绕绕,又飘散而去,我的思绪也随着缕缕细烟,回到了过去。

自从记得爷爷起,爷爷就孤寡一人,六十多岁。爷爷说,他八岁的时候,他的父母带着来到这里的,是给一个地主家当长工。后来,闹红,土地革命,分了田地,修建了窑洞,安了家,才有了村子。爷爷一生贫困,晚年更是穷困潦倒,每天的饭食由四个儿子家轮流送吃。爷爷很疼我,又无能为力,常常对我讲:小娃,你们家种下穷根了,你一定要出去啊。爷爷在腊月里病了,正月就去世了,就埋葬到山梁上的那个老坟地里。那里,有爷爷的父母在,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,生前也好,死后也罢,所谓的家,就是一个归宿。

我坐在山梁梁的畔沿上,望着周围的山峁沟粱。一道道的山峁沟壑,曾经的耕地,如今野草丛生,满眼荒芜。猛然想起,母亲说她在崖(nai)崾峁种了块谷子,那块地一直是咱们家的,她舍不得弃。真巧,我就在崖(nai)崾峁,从崖(nai)崾峁下山去,就是崖(nai)崾湾。我很快找到了这块谷子地,不久前母亲刚锄过的,青绿的谷苗,生机盎然,茁壮成长。母亲一直坚守着这块土地,每年耕种着,锄草施肥培土,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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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近到远,我看到在山脚的几块湾地上,又有几片庄稼地,蠕动着两三个人,面朝黄土背朝天,在忙碌地劳作着。黄土地是受苦人的命,也是受苦人的家!祖祖辈辈以来,生活在这里的人们,生前以黄土地上的窑洞为家,死后以黄土地下的墓穴为家,生于斯,死于斯,离不开黄土地。

我想,父母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,这就是他们的家,谁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。他们对这里的一座山、一棵树、一片草都有着感情,他们给每一个山峁沟粱起了名字,并亲切地叫着它们的名字,就像叫着自己孩子的乳名一样。他们去世后,愿望能入土为安,认为是最好的归宿,入土了、埋进老坟地了,就回到了他们父母的家。

我明白了,父母到了我的家里,会感到这是儿女的家,不是自己的家。父母犹如一棵老树,根在黄土地,人越老,根扎得越深,终老去世了,根也就腐朽融入黄土了。如今,父母一年比一年老了,更不愿离开了。

我要离开老家了。老父亲年轻时苦重,换得晚年一个畸形身躯,承受着苦痛煎熬。我紧紧地拥抱着老父亲,附在耳边叮嘱说:爸,你一定要听我妈的话!

在村口,我将车停了下来,再次回望一眼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,再次回望一眼熟悉的周围群山,就在那回眸的一瞬间,我又看到了山梁上的那些坟堆,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。看望一次就多一次,看望一次也就少一次。每一次回老家看望父母,感觉就是与父母的一次告别;每一次的告别,都令我内心有一种痛,令我不由得流泪。我想,与父母的缘分,就是不断地告别,告别到最后,只能是缘尽了、情未了、无限地思念着。

回老家,一定要带上我的孩子回来,我要给孩子讲老家的故事:这一个山峁沟粱,叫什么名字,那一块土地,种什么庄稼长得最好;这是什么树,那是什么草;什么是春耕秋收,什么是人生道理......

李向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