员工佳作

春天里我们的一场邂逅
发布时间:2025-03-07     浏览量:38   分享到:

晨雾还未散尽时,儿子已经踮着脚扒在窗台上,玻璃蒙着层水汽,他用手指画出歪扭的柳条,忽然转头喊起来:“妈妈快看,玉兰树长尾巴了!”

我凑近那团白茫茫的哈气,但见庭院里玉兰确实抽了新枝。去年冬天冻伤的枯桠旁,毛茸茸的芽苞像小松鼠蜷着尾巴,在晨风里簌簌抖动。老公把热豆浆倒进保温杯,笑着往儿子书包侧袋塞了把松子:“松鼠可不喜欢被说像树芽。”

公园草坡还浮着层银霜,儿子却已甩开棉袄冲出去,他新买的红胶鞋踏过湿草地,惊起两只斑鸠,翅尖扫落的露珠在朝阳里碎成水晶屑。老公弯腰去捡滚落的毛线帽,发梢沾了片鹅黄草叶,我伸手替他摘掉时,发现他指尖凉得像初融的溪水。“捂捂”。我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,想起十几年前在大学图书馆,也是这样替他暖过冻红的指节。那时窗外有株晚樱,细雪落在他翻动的书页上,转眼我们的儿子已经会追着蒲公英满山坡跑了。

儿子抱来燕子风筝时,天际正掠过雁阵,风筝是祖父去年糊的,竹骨轻颤如蝉翼,儿子总说它飞起来像真正的燕子喝了酒,果然这醉燕刚升空便打着旋儿,绯色尾巴缠住棵老槐树,抖落纷纷扬扬的香雪。

“妈妈快看!”儿子忽然指向云端,原来我们的风筝与北归的雁群不期而遇,二十余只灰雁排成波浪,翅膀边缘被朝阳染成金箔色,有片槐花瓣粘在领头的雁羽上,恍若春神盖下的朱砂印。

正午的海棠林成了粉色宫殿,垂丝海棠将枝条弯成拱门,花穗垂落似新娘的璎珞。老公采了把紫花地丁,正在编第三个花冠——前两个已被儿子扯散,此刻他正试图把蒲公英插在泰迪熊耳朵上。我躺在野餐垫上,看云影从老公月白的衣襟流向儿子草莓色的衣服上。去年此时儿子还在病中,窗外的春光都蒙着药水味,此刻他举着野芹菜说要煮汤,细碎的阳光在他发间流淌,让我突然相信起民间“咬春”的说法——原来春天真是能嚼出清甜的。

日影西斜时,我们沿着河岸拾捡春天,儿子把野花夹进童话书,老公在鹅卵石缝发现簇茵陈蒿,我背着困得东倒西歪的小人儿往回走,他脸颊贴着我后颈,呼吸间带着午间偷喝的蜂蜜柚子香。归途的巴士摇摇晃晃,儿子在我怀里睡得像个滚烫的小火炉,老公靠着我肩膀整理野花,矢车菊的蓝、婆婆纳的紫、酢浆草的粉,在他膝头汇成微型花园。车窗外的山峦正在融化最后一块雪斑,像宣纸上未干的水渍,而我们的倒影映在渐暗的玻璃上,与漫山遍野的新绿悄然重叠。

暮色漫过路上的一排排电线杆时,儿子忽然在梦中咯咯笑起来,老公说定是蒲公英载着他的笑,正轻轻掠过那些未眠的山桃,把星星惊落在刚刚解冻的溪涧里。

(何晓婷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