员工佳作
蝉鸣撕开六月的帷幕时,一年一度的高考日又将来临,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,总在不经意间回想起17年的夏天。
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被阳光晒得发白,粉笔灰在光柱里悬浮,像是未写完的诗行。那时候的时间仿佛被拉长,每一分每一秒都浸着油墨味的试卷,又裹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。
17年的夏天,炽热得如同陕北高原上燃烧的麦浪。蝉鸣声黏在教室斑驳的墙皮上,黑板上方的挂钟滴答作响,与此起彼伏的翻书声、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交织,在没有空调与风扇的教室里,酿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。汗水浸透的校服紧贴后背,发梢凝结的汗珠坠落在课桌上,瞬间就被蒸腾成看不见的水汽。
教室的窗户总是大敞着,玻璃上还留着往届学生用粉笔涂画的痕迹,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岁月里渐渐模糊。正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教室,将前排同学的影子拉得老长,粉笔灰在光柱里悬浮,像是未完成的诗句。我们习惯把草稿纸折成扇子,边做题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,纸页翻动带起的热风,反倒让空气里悬浮的粉笔灰跳得更欢了。前排女生的马尾辫随着扇动的节奏轻轻摇晃,发梢沾着的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
偶尔会有一阵穿堂风,从走廊尽头的窗口钻进来,掠过堆满试卷的课桌,掀动墙角的扫帚。这风裹挟着操场晒得发烫的泥土味,混着隔壁食堂飘来的陕北黄馍馍香气,玉米面与糜子面混合蒸制的馍馍,咬开后能看见红枣与豆沙的内馅,麦香与甜香在蒸笼里氤氲发酵,总能瞬间唤醒昏沉的味蕾。又或是羊肉臊子抿节的味道,细长的抿节浸在鲜香的羊肉汤里,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韭菜碎,酸白菜的清爽混着羊肉的醇厚,在风里勾得人直咽口水。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笔,任由风拂过发烫的脸颊,掠过汗湿的脖颈,直到它又悄无声息地溜走,燥热重新将我们包裹。有些机灵的同学会迅速起身,把前后门开得更大些,试图留住这难得的清凉,可风却像调皮的孩童,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。
记得有次模拟考,毒辣的日头直直地照进教室,汗水顺着我的额头不断滑落,浸湿了答题卡。我慌乱地用草稿纸擦拭,前排的老张见状,默默把自己的本子立起来,挡在我和窗户之间,为我筑起一道 “挡风墙”。那一刻,比风更清凉的,是少年间无需言说的情谊。考试结束后,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,本子上也晕开了浅浅的水渍,可他却只是笑着说:“就当给本子做了个‘水洗风’。”
放学时,夕阳把教室染成橘红色。我们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,街边的店铺飘出阵阵香气,老板们吆喝着 “刚炖好大烩菜出锅嘞”,食客们围坐在一起,就着烩菜吃着喷香的花卷;抿节馆里坐满了人,大家端着大碗,吸溜着细长的抿节,汤汁溅在桌上也顾不上擦。远处的黄土高原在暮色中静默伫立,历经岁月的沟壑仿佛在见证着我们这群少年,如何在炽热的夏天里,用汗水浇灌梦想。
晚自习时,月光爬上窗台,带来些许凉意。我们借着台灯的光,在题海中继续奋战。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,偶尔有几片叶子飘进教室,落在堆满习题的桌上,像是时光寄来的书签。那时的我们,总觉得时间漫长,可当真正合上书本,走出教室的那一刻,才惊觉青春的列车早已呼啸而过,只留下那年夏天的风,永远停驻在记忆深处。
如今回想,17 年的高考,最难忘的不是试卷上的题目,而是那偶尔造访的微风,是燥热里相互陪伴的温暖,是课间分享的一包辣条,是晚自习后结伴回家时的欢声笑语,是青春岁月里最真实的印记。每当夏日的风再次吹起,记忆就会翻涌,带我回到那个充满汗水与希望的教室,回到我们肆意生长的时光。
(李夏寅)